作家面对面|“陪跑”村上春树,林少华写下了“读后感”


林少华与村上春树之间的关联,始于1989年对《挪威的森林》的翻译,之后三十余年间,林少华几乎与村上春树的作品绑定在了一起。但之于林少华而言,他不仅仅是村上作品的翻译者,也是读者,更是大学里教授日本文学的研究者,所以用林少华的视角来解读村上也有了不一样的意义。继2010年首推《为了灵魂的自由——村上春树的文学世界》一书后,近日 《林少华看村上:村上文学35年——从 〈挪威的森林〉到〈刺杀骑士团长〉》由青岛出版社推出,并在方所万象城店五周年的系列庆典活动中邀请到了林少华亲临现场,再度讲述他眼中的村上与村上文学。

林少华现场讲述他眼中的村上与村上文学。

用作品集为自己做件“小褂子”

《林少华看村上:村上文学35年——从〈挪威的森林〉到〈刺杀骑士团长〉》一书,大体以长篇、短篇和随笔三大类别,按时间顺序一书一评。从村上春树的处女作《且听风吟》到最新访谈录《猫头鹰在黄昏起飞》,共评书49部。不仅品评每本书、每篇作品所体现或蕴含的艺术特征、心灵信息和精神趋向,还连续提取了作家较为典型的生活细节和创作思想的变化轨迹。纵向读之,不妨视为作家传略和创作谱系;横向读之,又是相对独立的文本解读或作品个论。

谈及写作初衷,林少华透露,自己有个习惯,但凡翻译一本书,都要写一篇译序,“一来,我也是一个读者、一个精读者,就如村上曾说过的那样,一本书读一遍,翻一遍,那简直是两本书,感受是绝对不同的。翻译过程中,对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放过,这种阅读体验之后,总有不吐不快的地方想要表达,而我又是一个有表达欲的人;二来也觉得,只做翻译不写点自己的东西有点亏了,就好比整天给他人做嫁衣裳,多少也要给自己来上一件小褂子。”而这本书,就是林少华为自己做的“小褂子”。

村上春树曾经谈到,“写作是为了灵魂的自由”,这句话令林少华印象深刻,并将其作为了文稿初次结集出版的名字,“当时我问过村上,是什么原因让他笔耕不辍这么多年?他说,我们每个人的生活当中,受到各种义务、规定的限制,有着诸多不自由,但同时我们又在追求灵魂的自由,正是这个念头促使他一直在写作。”而这种具有普适性的追求,也敦促着林少华的写作,“如果读者在读书的过程中有了同样的感受,那就是跟我的一种交流,对我形成一种新的创作力。 ”

村上的写作追求“自由魂”

说到村上春树,就不能不提他与诺贝尔文学奖的失之交臂,其中原因之一就是许多人将村上的作品划分到了通俗文学的范畴,而非严肃文学。对此,林少华并不这么认为:“村上的作品一定是严肃文学,他有着明确的美学追求,有着明确的严肃主题追求,‘为了灵魂的自由’就是其中的一个主题,而大众文学更多迎合市场,迎合读者心理,二者是有所区分的。”林少华表示,村上所有的故事、想要表达的东西,他曾经用三个字来概括,即“自由魂”。村上春树是一位个人主义者,尤其是对来自外部体制的约束,保持着警觉。“村上这一辈子没有进过公司,或者换句话说,没参与过团体活动,没有进过任何组织,甚至作协会员都不是。 ”

村上春树的作品为何风行至今,林少华表示,村上主动说过这个事情,“我的小说之所以在世界各地受到欢迎,一个是故事的有趣,二是文体,主要是指语言风格,具有普适性、渗透力。 ”在林少华看来,一个作家的行文文体好不好,有一个最简单的甄别方法:如果一本书读完了不想读第二遍,那肯定语言魅力、行文风格一般;如果读完了还想读第二、第三遍,或者随便翻一翻,从任何一段、任何一行都可以切入进去,这就是语言的魅力,“村上春树的语言可以击中你的审美穴位。 ”

林少华对此也深有体会,“村上就是有这个本事,他的语言独立于故事可读性之外,不屑于依赖故事,语言是独立行走的。我作为译者,也是三四十年一路跟下来,说‘陪跑’也好,之所以不屈不挠地跟到现在,尽管中间有断断续续的时候,一个主要原因也是被他的文体,也就是语言风格所吸引。每次翻译村上的东西,我就有得心应手的感觉,自己能够与之融为一体,搞到最后会觉得手下的文字不知是他在说,还是我在说。 ”

在学术与大众之间架起桥梁

尽管林少华的翻译是忠实的,但他仍然认为译者与作者之间需要有着审美的契合,双方对于文字的追求,或者是文字方面的理想不谋而合。 “就我个人的翻译体验来说,翻译村上的作品身心愉悦,翻译太宰治、川端康成、三岛由纪夫,就会感觉很痛苦。比如川端康成,是公认的文学大家,日本第一个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但是他的语言风格不适合我,他将日本传统的粘着性的语言风格发挥到极致,就像女生只说半截话,和服、清酒、榻榻米、茶道……总而言之都是我不熟悉的东西,他写得兴奋,我却感觉头大。渲染日本独特的审美意识,是川端康成获诺奖的原因之一,但对我来说,从小喜欢看‘三国’、看‘水浒’,这些语言简单明快,酣畅淋漓,彼此风格截然不同。 ”

当然,村上春树对于音乐、对于猫等多样事物的迷恋,也是林少华翻译时的“障碍”,他笑言:“在村上摇头晃脑听爵士乐的时候,我正在乡下劳动,并没有机会去接触那一切,比如上世纪80年代,国门初开,音乐界也很少有固定的翻译文化,也因此闹了不少笑话。 ”林少华并没刻意掩饰,坦言:“我翻译村上作品三十多年,旅途中我感受的东西多少有所变化,作为译者的心境,对于村上‘陪跑’旅途风景的感受记录下来。这不是一部严肃的学术论文集,我也想突破模式,用散文随笔的笔法传达学术性思维,以期在学术与大众之间构筑一道桥梁。 ”(观海新闻/青岛早报记者 周洁)

责任编辑:单蓓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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